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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在金融领域的这个江湖上,每天都流传着各种创富传奇。
人们纷纷涌入红火的投机行业,像投资、银行、证券等, 那里无疑地集聚了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人。年轻一代、 比如刚毕业的大学生,都希望在金融行业获得他们离开校园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文景君身边的朋友,无论是学计算机还是哲学、中文等等专业的,都不乏从事金融行业的人。
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席勒最反对的就是大家去读金融,反对年轻人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金融方面,以及为了拿更高的工资从事金融业。他还认为经济学没有前途,不少知名的经济学家对主流、传统的经济学也持批评态度。
那么年轻人到底要不要去学金融、从事金融业?今天,文景君精选了张军教授在新书《顶级对话:变化中的经济世界》活动中关于此话题的分享,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另一种解读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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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196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创立的时候,官方全名为“纪念阿尔弗雷德 · 诺贝尔经济科学奖”。虽然我获得了2013年度的诺贝尔经济科学奖,但我认为,经济学离科学还差得很远,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学科而已。
经济学领域内目前仍然有很多的参与者并不能算是科学家,他们参与政治,并被政治利益所驱动。所以我们需要写出使任何政治派别的人都可以阅读的经济学文章,即便这些人可能不会采纳这些政策结论。——罗伯特·席勒
席勒与他的死对头尤金·法玛同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2013年,席勒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得奖这件事比较有趣,因为跟他一起得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他的死对头——尤金·法玛。
尤金·法玛是所谓“市场有效假说”理论的一位重要贡献者。他认为市场没有泡沫,市场会自动出清。而席勒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由头,所以我跟他一见面就问他,“法玛跟你一起得奖,诺奖委员会有什么意图?”
后来我曾收到席勒的《非理性繁荣》。他在这本书当中,还有诺贝尔演讲的全文,其实都有一个针对的对象。这个对象就是法玛,他都是讲给法玛听的。我假设法玛是他的一个靶子。实际上,他就是在技术层面上不断推进,怎么去检验泡沫的存在,怎么证明有泡沫,因为法玛不相信有泡沫,所以他在经验层面上也做了很多的改进。所以,我觉得席勒这个人非常有意思。
他最反对的就是大家去读金融,反对年轻人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金融方面,甚至为了拿更高的工资从事金融业。
大家知道席勒是行为金融学的创始人之一,他为这个领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他最反对的就是大家去读金融,反对年轻人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金融方面,甚至为了拿更高的工资从事金融业。席勒在世界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上写的一些文章中也提到勒反对年轻人去从事金融业,我跟他对话的时候就聊到这个问题。
结果,他在谈话中不仅反对年轻人去从事金融业,还认为经济学没有前途。为什么?
他的太太是研究心理学的,他的儿子是念哲学的。我跟他聊的时候,他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我每天回到家,我儿子回来跟我讲的其实全部是经济学的问题,但这是他们哲学家在讨论的问题。我夫人跟我讲的心理学问题,其实又都是我们经济学家研究的问题。”
所以,经济学能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存在吗?
对此,他一直打一个问号。
后来我跟他讲17世纪的时候什么样。他说我不知道17世纪,但是我知道18世纪。亚当·斯密是18世纪的一位哲学家,但他写了《国富论》。所以,席勒说,“至少在18世纪,经济学不是一门独立的学科”。搞哲学的、搞道德伦理的,他们关心的都是经济的问题。所以,他认为现在的经济学也好,金融学也好,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作为独立的学科。于是我问,“你最看好什么学科呢?你让年轻人去干什么呢?”
“研究神经”是跟大脑有关的领域,实际上是未来整个社会科学的一个核心。
他就回答说,实际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学科是神经学科——不是研究神经病,只是说这个学科跟大脑有关系。他觉得,在社会科学当中,经济学虽然发展得最快;但经济学没有在人类的大脑当中找到它相应的结构,这是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
席勒说,纽约大学的一位神经科学家保罗·格利姆彻(Paul Glimcher)就是在研究这个问题。保罗·格利姆彻认为经济学是建立在人类的期望效用最大化的基础假设上的(假设你的偏好,你的效率函数);但是,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人类大脑之中应当有一个对应的结构。这一研究可能需要花费数十年时间,而席勒非常看好格利姆彻的工作。
预测任何一个学科的未来都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在他看来,“神经科学会改变我们对于人类本性的认识”。所以,他认为神经病学家(neurologist)是非常了不起的人,这个神经病学家(neurologist)现在其实可以改称神经科学家(neuroscientist)。他觉得,“研究神经”是跟大脑有关的领域,实际上是未来整个社会科学的一个核心。现在,社会科学还分成经济学或者是其他学科,完全是因为我们现在还不了解我们人类的大脑到底怎么工作。”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席勒看上去是在关心金融学,实际上他对整个人的行为的关注可能超越了现在所有的经济学家。虽然他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但是他关心的其实不是经济学。
“其实,我更看重的是那些做生物学,做神经学科的人,因为经济学没必要单独存在。” 他说,“所有将来我们经济活动产生的数据,应该都可以用神经学科的这一套理论加以解释,所以经济学实际上是没必要的”。
这个看法是在所有我对话过的经济学家当中最具挑战性的一个。
这样你就可以理解,席勒的研究为什么会坚持用所谓行为学的这样一个视角去看待金融,他为什么会跟尤金·法玛完全不同,他对股市的泡沫为什么会恨之入骨。因为他觉得每个投资者其实都根本不是经济学家假设的那个理性人。从神经学科是可以理解的,都是非理性的。这些认知,在经济学家看来,是很难接受的,但他例外地深信不疑。所以我觉得席勒是一位比较有穿越力的大学者,跟他聊非常轻松,但我觉得他同时很具专业性。
以下对话摘自《顶级对话:变化中的经济世界》
张军:我注意到你发表了一篇关于金融行业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你发现在2012年美国的全部工资报酬中,银行和保险业占了7.4%,而你认为这个比例太高了。人们纷纷涌入红火的投机行业,像投资、银行、证券等,那里集聚了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评价金融行业和它的从业人员?你知道,中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年轻一代、 比如刚毕业的大学生,希望在金融行业获得他们离开校园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所以我猜这种现象在全世界都存在。
席勒:如果你仔细把金融行业区分为传统金融行业和其他金融行业,那么你会看到随着时间推移,其他金融行业这部分的占比会越来越大。
张军:其他金融行业是指互联网金融和现代金融吗?
席勒:是的,包括其他所有部分的金融。传统金融行业是那些惯例的借贷款等媒介业务,可能已经有成百上千年的历史了。我感觉,在今天的发展中国家,很多聪明的年轻人还是希望从事投机性的金融行业。
张军:你是否认为这是一种消极现象?
席勒:不,我是说这是一种“泡沫”。我们知道20世纪20年代的金融市场泡沫导致了1929年股市的暴涨和暴跌,危机之前工资也一度暴涨,导致许多人涌入金融行业。我们需要牢记这类情况之前发生过, 并且走到了尽头。我是真正科学的拥护者,像物理学、医学、生物学等, 神经科学也刚刚起步并迎来了飞速发展,所以年轻人也许不应该进入经济领域。事实上医学院正在发生一场革命,过去那些治疗神经疾病的人被称为神经病学家(neurologists),现在则有了神经科学家(neuroscientists),他们研究人的大脑,并且开始对经济学产生了兴趣。将来也许会有一场神经科学家和经济学家的联合会议,他们大范围收集神经科学的数据并与经济数据合并, 到那个时候经济学可能不再会是一门孤立的科学了。
张军:在17世纪或者更早的时候,经济学还不像是一门学科,而是融合在其他学科中。但在后来的200多年中,经济学逐渐从其他科学分支中独立了出来,然而你的观点是经济学将开始再一次与其他科学分支合并?
席勒:我并不太了解17世纪的事情,但是在18世纪,许多经济学研究是由哲学家在哲学领域内完成的,比如亚当·斯密其实是一位哲学家,大卫·休谟也是一位哲学家。所以经济学研究也许可以回到哲学。我的儿子就是哲学硕士,他和我谈论的许多东西我都曾经在经济学领域中看到过。事实上,神经哲学(neurophilosophy)正在发展之中,为了讨论伦理道德等问题,首先需要弄清楚人类的大脑到底是如何运作的,而这将彻底改变哲学。
本文授权转发自公众号“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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