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王云珂（牛津大学动物学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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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动物把人类视作威胁，因此它们会竭力避开人类居住地，然而人类涉足的区域不断扩大，野生动物似乎逃无可逃。6月15日发表在《科学》上的一篇文章显示，为了躲避人类，野生动物正在变成夜猫子。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Kaitlyn M. Gaynor和同事发现，在高人类干扰的环境下，动物夜晚出来活动的时间增至原来的1.36倍，比如原来花费50%时间白天活动、50%时间晚上活动的生物，现在68%的时间是在晚上活动。这是科学家们首次量化研究野生动物活动时间的改变。

斯坦福大学的Rodolfo Dirzo教授评论说，人类对动物生活的影响越来越明显，但以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人类活动对野生动物种群数量的影响。“这篇文章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人类活动会改变动物的生活时间。”Dirzo告诉《知识分子》。

Gaynor和同事研究了跨越六个大陆的62种中型、大型哺乳动物，发现不论是高风险的人类活动，比如捕猎，还是低风险的人类活动，比如爬山，都会造成动物晚上活跃的时间显著增加。这说明不管有没有死亡风险，对于野生动物来说，人类都是一个威胁。

这些动物中，体重最小的只有1.13千克，最大的有3500千克。研究结果显示，它们都对人类活动敏感，但大型动物受到的影响略微更大一些。研究者分析，这可能是因为它们需要的活动空间更大，所以更容易和人类领域重合，又或者因为它们更容易被猎取和骚扰，所以回避人类的需求更迫切。

不同营养级的生物也展现了相似的反应。最高级的食肉动物，即使没有天敌威胁，仍旧会对人类存在作出反应。另外，不仅通常在白天活动的动物增加了夜晚活动时间，那些原本就在黄昏或晚上活动的动物也变得更加夜猫子。研究者认为，这种改变的根本原因是对人类的恐惧。总体而言，在人类干扰下，动物每天的活动时间总量也减少了。

Gaynor认为，人类的存在也有一些积极影响，比如一些动物以人类的农产品或食物残渣为食，所以跟随人类居住，并在夜晚实施偷窃活动。人类居住区的灯光增加了夜晚的可见度，因此一些生物在晚上也可以外出觅食，增加了觅食机会。

论文指出，时间上的隔离可以减少人类和野生动物的相遇，使人类和野生动物能够在同一空间安然共存，但这个转变还是有一些负面影响：人类给动物带来了更高昂的生存代价。动物将人类视作最高级的捕食者。原先自然界中没有天敌的捕食者，也不得不增加对人类的防御行为。而增加的防御行为可能会损害高级捕食者的生存和繁衍，捕食者数量减少将会改变整个食物链关系。

另外，自然选择可能会更偏爱那些形态、生理和行为上更适应夜间生活的生物。已经适应白天活动的生物，在形态上一时间可能无法适应长时间晚上活动，因为白天活动是基于生态学和进化学上最稳定的策略，被迫转移至晚间活动，可能会遭受损失，比如减少的捕猎时间、减弱的防御策略、被打乱的社会行为、导航能力下降、更高的能量代谢等等，这些都会给生物的生存与繁殖带来负面影响。

这项研究结果也为野生动物保护带来了新的启示。研究者表示，希望我们可以将时间层面的动物保护提上日程。时间空间交互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合理规划，我们将能够和其他生物在这个拥挤的世界和谐共处。

 “空间生态告诉我们怎么使用土地，建立动物保护区，而现在我们可以考虑如何在时间上建立动物保护区，比如在生物最活跃的时期限制人类活动。” Gaynor等人在文章中写道。

人类导致的生物活动时间变化是一个新兴领域，Rodolfo Dirzo认为，这一研究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揭示了野生动物避开人类的一个策略是增加夜晚活动时间，未来可能会涌现一批研究，探索生物增加夜间活动背后的机制。

参考文献：

Gaynor, Kaitlyn M., Cheryl E. Hojnowski, Neil H. Carter, and Justin S. Brashares. "The influence of human disturbance on wildlife nocturnality." Science 360, no. 6394 (2018): 1232-1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