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夏志坚 责编 | 陈晓雪

“我对COP25的结果感到失望。” 12月15日，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在知晓第二十五次《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大会（COP25）的结果后，在推特上写道，“国际社会失去了在减缓、适应和融资方面展示更大雄心以应对气候危机的重要机会。”

 

原本计划于12月13日结束的COP25，在延长了40多个小时之后，终于在举办地西班牙马德里落下帷幕。“失望” 成为了人们形容这次大会谈判结果的关键词，这与一年前COP24结束时会场上的欢庆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时，在波兰卡托维茨经过两周的艰苦谈判之后，确保《巴黎协定》原则实施的文本草案终于被近200个缔约国通过，喜悦的情绪之下，时任大会主席波兰环境部副部长库尔蒂卡（Michał Kurtyka）甚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1]。

 

一年之后，在经历史上最长的气候大会后，各国代表精疲力竭，但最终的谈判结果与一年前相比几无进展。原本期待在本届大会解决的两个关键性议题——各国拿出力度更大的减排承诺和确定国际碳市场交易细则——将延后一年于明年11月在英国格拉斯哥举办的COP26上再次磋商。

 

尽管科学共同体对于气候危机的共识已经越来越明确，数百万年轻人也在今年走上街头表达对各国政府在气候问题上踟蹰不前的不满，但在2019年混乱的国际局势和具体的国家经济利益面前，各国政府对于如何解决气候危机仍然存在难以弥合的分歧。

 

愈演愈烈的中美贸易战下，疲软的全球经济让应对气候变化和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更加凸显，新上台的巴西右翼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在对待气候问题上态度消极，美国在11月宣布正式启动退出《巴黎协定》的法律程序……

 

一系列的国际政局变化都令此次气候大会在开始之前就面临挑战。

 

10月下旬，由地铁票价上涨引发的对于政府经济政策不满的抗议活动持续不断，智利总统塞瓦斯蒂安·皮涅拉（Sebastian Pinera）被迫在10月30日宣布取消原本计划在首都圣地亚哥举办的COP25，此时距离大会开始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所幸一天之后西班牙马德里决定接手，大会的举办地才重新有了着落 [2,3]。

 

从12月2日开始到12月15日结束，在卡托维茨留下的两个关键问题，在马德里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巴西、中国、澳大利亚、沙特阿拉伯和美国均拒绝更具雄心的减排行动，只有欧盟最后同意在2050年前实现净零排放。

 

“绝大部分的温室气体排放大国正在放弃甚至阻碍行动，这反映了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对科学的紧迫性和公民的需求是多么漠不关心。” 世界资源研究所的副所长海伦·蒙特福德（Helen Mountford）说 [4]。

 

“当你同造成（气候变化）的人谈论，而他们不听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浪费时间，” 22岁的乌干达气候变化活动者希尔达·弗拉维娅·纳卡布耶（Hilda Flavia Nakabuye）在接受 CNN 采访时呼吁，“我们这些人不应该承受不是由我们造成的危机。” [5] 说出这句话时，她满眼含泪。

 

纳卡布耶10岁时，所在的村庄遭遇暴雨，家中的作物被冲毁，随后持续的旱情又让他们被迫卖掉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和牲畜 [5,6]。碳排放大国因为自身经济发展造成的气候影响，正在由大部分缺乏抵御气候变化能力的小国和穷国承担。

 

11月26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的年度《排放差距报告》指出，如果仅仅实现《巴黎协定》已有的减排承诺，全球的平均气温到本世纪末将有可能比工业革命前上升3.2℃；如果要将温升控制在1.5℃以内，在接下来的10年里，全球每年需要减少7.6%的碳排放 [7]。

 

由于美国已经在11月4日正式启动退出《巴黎协定》的法律程序，并最快将于明年11月4日完成这一程序，因此COP25可能会是美国代表团参加的最后一次气候大会，美国实现《巴黎协定》减排承诺的前景正变得越来越令人悲观，承诺更有力度的减排更是希望渺茫。

 

不过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如果明年11月美国选出的新任总统不再是否认气候变化的特朗普而是其他对气候危机有清醒认识的总统候选人，新一届的美国政府可以通过重新加入《巴黎协定》的方式继续参加气候大会谈判，并重新制定减排目标 [4]。

 

许多分析师认为，美国政府未来的变化将会关系到中国政府是否会做出更大的减排承诺。

 

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碳排放国家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态度，无疑会对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产生巨大的影响。2015年《巴黎协定》得以通过，背后最重要的因素正是当时中美两国政府在解决气候变化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今年气候大会的另一个讨论重点是《巴黎协定》第六条的实施细则，这些细则关系到未来国际碳交易市场的建立。从理论上来讲，通过碳排放的市场交易行为，可以降低各国的减排成本，同时经济激励的手段也能推动减排技术的发展和推广。

 

但是碳市场的美好愿景需要建立在合理的规则之上。去年关于新的碳市场规则的讨论由于巴西在最后阶段的反对被推迟到了今年。

 

而在今年的气候大会上，巴西坚持其包括亚马孙雨林在内的广袤森林所产生的碳汇应当计入其 “国家自主贡献”，同时还要求这些森林产生的减排量也可作为碳减排额度售卖给其他国家。很明显，这里面出现了重复计算的问题，因此遭到了其他国家的反对 [8]。如果减排量被重复计算，最终可能会造成全球碳排放的增加，损害碳交易系统的设计初衷 [9]。

 

总的来说，这次大会在两个关键问题上几乎没有任何进展，但许多国家和非国家层面的组织承诺在未来采取更有力度的减排措施的决心还是令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12月11日，大会主席、智利环境部部长卡罗琳娜·施密特（Carolina Schmidt）宣布包括英国、德国、法国、赞比亚、牙买加、哥斯达黎加等在内的73个国家已经表明将会提交更强的 “国家自主贡献”；另外，全球有14个地区、398座城市（其中包括中国的成都、福州、南京、青岛、武汉和香港）、786家企业和16家投资机构正在朝2050年前实现CO2净零排放的目标努力[10]。尽管这些脱离国家层面的减排承诺仍然小众，却给未来的减排行动带来了新的努力方向：每一个或大或小的组织都能在减排的问题上给出自己的回答，不必仰赖国家政府的统一规划。

 

在对COP25的结果表达失望和不满的同时，古特雷斯在同一条推特的最后还写道：“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放弃，我不会放弃。”

 

参考资料：

 

[1] http://www.qdaily.com/articles/59354.html

 

[2]https://edition.cnn.com/2019/10/30/americas/chile-protests-apec-cop25-hosting-canceled-intl/index.html

 

[3]https://unfccc.int/news/cop25-will-take-place-in-madrid-from-2-to-13-december-2019

 

[4] https://www.nytimes.com/2019/12/15/climate/cop25-un-climate-talks-madrid.html

 

[5] https://edition.cnn.com/2019/12/15/world/cop25-climate-change-intl/index.html

 

[6] https://time.com/5698417/hilda-nakabuye-uganda-climate/

 

[7] https://news.un.org/zh/story/2019/11/1046361

 

[8] 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19/nov/26/united-nations-global-effort-cut-emissions-stop-climate-chaos-2030

 

[9] https://mp.weixin.qq.com/s/Yb7TdutETO2ZQjHMG8HhVA

 

[10] https://cop25.cl/#/cop-news/6uwx6gJHfSFV5TdOF6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