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赵亚杰

责编 | 陈晓雪

作为中国疫苗产业的寡头之一，长生生物2017年冻干人用狂犬疫苗批签量355万人份，占全国市场的四分之一，位居国内第二。2018年7月15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公告称，在对长生生物的子公司长春长生飞行检查中，发现其冻干人用狂犬疫苗生产存在记录造假。

7月22日晚，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负责人进一步介绍长春长生狂犬病疫苗案件的情况：现已查明，企业编造生产记录和产品检验记录，随意变更工艺参数和设备。

长春长生如此造假，令人不安。

接种人用狂犬病疫苗是保护暴露于狂犬病病毒的患者的重要环节。如果使用的疫苗效用不足或无效，患者无法得到有效的被动免疫保护，狂犬病病毒很有可能进入患者的神经组织进而危及生命。

每年，中国暴露在狂犬病病毒的人口数超过4000万，控制狂犬病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本文将从狂犬病的基本知识、在全球的分布情况以及中国面临的挑战等方面入手，为大家梳理对于控制狂犬病来说，疫苗为何如此重要，造假为何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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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卫生部、公安部、农业部以及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于2009年联合发布的《中国狂犬病防治现状》，狂犬病俗称“疯狗病”，是由狂犬病病毒引起的人兽共患中枢神经系统传染病，临床表现以恐水、畏光、吞咽困难、狂躁等为主要特征，是迄今为止人类唯一病死率高达100%的急性传染病。

作为一种传染病本身，狂犬病潜伏期通常为1-3个月，短则不到一周，长则一年，这取决于狂犬病毒入口位置和狂犬病毒载量等因素。狂犬病最初症状是发热，伤口部位常有疼痛或有异常或原因不明的颤痛、刺痛或灼痛感（感觉异常）。随着病毒在中枢神经系统的扩散，发展为可致命的进行性脑和脊髓炎症。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提供的信息，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存在狂犬病，除南极洲以外，其他各洲都存在狂犬病，但95%以上的人类死亡病例发生在亚洲和非洲，儿童是受狂犬病危害最大的人群。

在高达99%的人类感染病例中，狂犬病毒都由家养狗传播。狂犬病既可感染家畜，又可感染野生动物，然后通过咬伤或抓伤（通常是经由唾液）传播至人。

在全球范围内，每年有大约有59000人死于狂犬病，中国因狂犬病死亡的人数仅次于印度，位居世界第二。

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狂犬病先后出现了三次流行高峰。第一次高峰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年度报告死亡人数高达1900人，第二次高峰出现在80年代初期，1981年报告死亡7000余人。第三次高峰出现在21世纪初期，2007年报告死亡人数高达3300。 

从2009年到2017年，中国狂犬病发病及死亡人数均呈快速下降趋势。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局今年二月公布的《2017年全国法定传染病疫情概况》，2017年共有516人发病，其中502人死亡。 

1996-2008年，除西藏和青海外，其余29省均有狂犬病病例报告，报告病例数排名前 10 位的省份为广西、湖南、贵州、广东、江西、江苏、湖北、河南、四川和安徽，报告病例占全国总数的86.9%，全国发病地区分布见图。 

 ►来源：One Health strategies for rabies control in rural areas of China

►来源：《中国狂犬病防治现状》

为什么中国的狂犬病疫情持续高发？《中国狂犬病防治现状》给出了以下两个原因。

首先，传染源数量庞大，免疫率低。中国饲养的犬、猫种类多，数量大、分布广。据统计，全国约有犬只7500万。犬、猫散养现象非常普遍，农村地区几乎都是散养（90%至95%），这使得动物间传播及动物致伤情况极易发生。此外，中国大部分地区的犬、猫免疫率低，农村地区犬只免疫率仅为10%至20%，猫则几乎没有进行过免疫，形成不了免疫屏障。

其次，部分人群暴露后不能进行处置或处置不规范。人被狂犬病宿主动物致伤后，及时、规范的预防处置能有效预防狂犬病发生。调查表明，部分农村地区只有50%的居民知道狂犬病为100%致死性疾病，仅30%的群众知道暴露后应及时自行处理伤口，暴露后就诊率仅为65%。此外，医疗卫生人员暴露后处置能力也影响了处置规范化程度。

如何预防狂犬病？正如对中国狂犬病疫情高发的分析所说，第一是对传染源的疫苗接种。虽然家养狗负责了高达99%的人类感染狂犬病毒的病例，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能养狗了，而是需要为它们接种疫苗。为家养狗接种疫苗不但可以消除狂犬病的致死率，还能减少被狗咬伤病人的接触后预防需求。实际上，在欧美等发达国家，由于采取了犬、猫等动物有效的免疫措施，人间及家养动物中的狂犬病发病率很低，几乎完全控制，蝙蝠等野生动物已成为狂犬病的主要传染源。

第二就是针对人的疫苗接种。如果是持续、频繁暴露于狂犬病毒危险环境下，根据《狂犬病预防控制技术指南》，均推荐进行暴露前的预防性狂犬病疫苗接种。另外就是在被狂犬、疑似狂犬或不能确定是否患有狂犬病的动物咬伤、抓伤或伤口直接接触到含有狂犬病病毒的唾液或组织后，应该立即彻底清创并对伤口进行局部处理，并接种符合世卫组织标准的有效力和有效果的人用狂犬病疫苗。如有指征，可注射狂犬病免疫球蛋白。

根据与疑患狂犬病动物接触的严重程度，推荐的接触后预防措施如下（见表）：

所有II类和III类接触在经过评估认为具有狂犬病危险时，就需要采取接触后预防措施。导致危险上升的情况有：

1882 年，法国科学家路易巴斯德首次成功发明了人用狂犬病疫苗，之后经历了早期的动物神经组织疫苗、禽胚疫苗、细胞培养的粗制疫苗，发展到目前技术日趋完善的原代地鼠肾细胞、鸡胚细胞、人二倍体细胞和 Vero 细胞培养的纯化疫苗。纯化Vero细胞狂犬病疫苗由法国Merieux研究所于1985 年获得生产许可，人体观察不良反应轻、效果好，与人二倍体细胞疫苗有着同样的安全性和效力。而且由于培养的狂犬病病毒滴度高、疫苗产量大、价格低，在世界范围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本次长春长生在涉嫌造假的的狂犬疫苗即是Vero细胞狂犬病疫苗。

根据世卫组织的数据，每年全世界共有1500多万人在被咬伤后接受狂犬病预防接种，因此每年挽救了众多生命。在中国，从2010年到2016年每年要签批超过五千万剂狂犬病疫苗。根据中国人用狂犬病疫苗的使用量，估计全国年暴露人口数逾4000万。 

当然狂犬病疫苗也会出现免疫失败的情况，英国科学家Karl G Nicholson估计在发达国家中应用细胞培养疫苗免疫失败率为每 80000 人中 1 例，而发展中国家为每 12000 到30000 人中发生 1 例。

目前，国家药监局已责令长春长生停止生产，收回药品GMP证书，召回尚未使用的狂犬病疫苗。在最终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并不清楚长春长生是一直以来编造生产记录和产品检验记录，随意变更工艺参数和设备，还是说只是在此次飞行检查中造假。这直接关系到已上市疫苗的效价和安全——虽然长春长生已经在召回未使用的狂犬病疫苗，长春长生声称没有发生过因产品质量问题引起的不良反应事件。 

《狂犬病预防控制技术指南（2016 版）》中明确指出了免疫失败的后果：出于伦理的考虑，对狂犬病疫苗有效性的研究不可能设置安慰剂对照，而仅可通过以往经验和案例记载估算，如不经疫苗免疫，预计有35%的严重致伤者将患狂犬病死亡。 

2017年9月，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动物卫生组织、联合国粮农组织和全球狂犬病控制联盟宣布了"联合抗击狂犬病"计划，即到2030年消除狂犬病致人类死亡的现象。

中国虽然在近几年来实现了狂犬病发病人数的显著下降，但是距离全面控制狂犬病仍有一定的距离。疫苗接种作为狂犬病防治的重要环节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任何纰漏都会导致无辜的人暴露在病毒之下。作为普通人，我们也不能因对疫苗产生恐慌而不去接种疫苗，一旦被动物咬伤或抓伤及时按照以上方法处理，才能避免自己感染狂犬病。

致死率百分之百的狂犬病尚且有疫苗可用，贪婪这种病却似乎无药可医。为了利益在人命关天的疫苗上弄虚作假的，可以说是丧尽天良、毫无伦理。希望此次事件不会摧毁公众对于疫苗的信任，希望有关部门切实做到对所有疫苗生产、销售等全流程全链条彻查，“一查到底，严肃问责，依法从严处理”，让民众可以重拾对于疫苗的信心，因为一旦民众拒绝接种疫苗，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本文内容由世界卫生组织官网信息、《狂犬病预防控制技术指南(2016 版)》、《中国狂犬病防治现状》综合而成）

参考资料：

http://www.chinacdc.cn/zxdt/201602/t20160201_125012.html

http://www.who.int/zh/news-room/fact-sheets/detail/rabies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1473309917301160

http://www.china1baogao.com/data/20180309/87214.html

K.G N. Modern vaccines: rabies[J]. Lancet. 1990, 335 (8699):1201-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