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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商 周 责编 | 董赋好
春天来了，各种植物开始肆意生长。春回大地的景象让人欣喜，但也让人烦恼，因为一些开花植物的绽放意味着花粉过敏季节来临了。
过敏是生活中常见的现象，在发达国家，患有一种或多种过敏性疾病的人占总人口的20-40%左右。导致过敏的原因很多，有遗传的因素，更有环境的因素。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过敏更是直线式地急剧增长，这主要是由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的变化导致的。
知道过敏的原因，可以帮助人们做适度的预防。但对于已经患有过敏的人来说，“过敏了怎么办？”才是更为关心的问题。
形形色色的过敏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能会听到这样的抱怨。
“我对花粉过敏，一到春天就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个大老爷们，难看又难受。”
“也就奇怪了，别人吃花生一点问题没有，我吃花生就反应得厉害，不仅脸上肿、喉咙也肿，皮肤还起疙瘩。”
“我算是没有口福的人，居然对海鲜过敏，唉！”
“我本来是学护理的，但因为对乳胶手套过敏，后来就不得不换一个专业。”
“说来你可能不信，自从我从北方到南方上大学后，第二年我的皮肤居然对太阳过敏了，搞得现在大夏天都要穿长袖衣服。”
“不是我，是我孩子，是不是他属于过敏体质？皮肤上动不动就起疙瘩。”
“别人被蚊子咬了，就是一个红点。我被蚊子咬了，怎么皮肤上就起大块的风团？”
“医生，说起来真是有点难以启齿，我可能是对男人的精液过敏，每次那个之后就有反应，您说该怎么办？”
“我比谁都倒霉，居然对青霉素过敏，感染了连这个药都不能用。”
上面是各种过敏的例子，虽然在表现形式上各种各样，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发生在我们身体能够接触到外界的部位，包括皮肤、呼吸道、消化道、生殖道等粘膜部位。之所以有这样的共同点，是因为我们的免疫系统对外界物质做出了过度和不适当的免疫反应，这才导致了过敏。
过敏时免疫系统做了什么
要知道过敏了怎么办，最好先了解一下过敏的本质是什么，也就是说免疫系统在过敏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了解了这些，我们就不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才能更好地帮助我们找到对付过敏的办法。
日常生活中称为“过敏”的东西，一般来说指的是免疫学里由IgE抗体介导的I型超敏反应。
这种反应的第一步就是过敏原进入我们的身体。过敏原可以来自很多种东西，它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入我们体内，比如呼吸道吸入的花粉、吃进去的花生、叮咬我们的昆虫所分泌的唾液，以及接触皮肤的化学物质等等......
这些过敏原进入了我们的身体后，就会遇到我们的免疫系统。那么我们的免疫系统就要做一个决定：对这些过敏原做出反应还是不做出反应？
一般来说，这些过敏原对我们的身体都是无害的，所以免疫系统最好不要对这些过敏原做出反应——免疫反应是需要能量的，而且不必要的免疫反应还可能带来麻烦。所以，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免疫系统会忽略这些过敏原，对它们“视而不见”。
但在有些情况下，免疫系统会做出反应，但也不是说这样我们就会对这个过敏原过敏了，因为免疫反应有不同的类型。就拿抗体的产生来说吧，免疫系统针对过敏原的免疫反应可以产生不同形式的抗体，包括IgM, IgG, IgA, IgD和IgE。其中，IgG是最常见的抗体，它也占我们血液中总抗体的75%左右；而IgE却非常少，只占0.05%左右。
因为日常中的过敏是由IgE诱导的，所以只有当我们的免疫系统对过敏原产生了一定量的IgE抗体的时候，过敏才可能发生。
那么IgE是如何诱导过敏发生的呢？
当这些针对过敏原的IgE产生之后，一部分会留在血液里，另一部分则去了皮肤和粘膜里，并结合在那里的肥大细胞身上。肥大细胞表面有IgE抗体的受体，于是就被IgE给武装了起来，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状态。
那么，能激活处于一触即发状态的肥大细胞的是什么东西呢？换句话说，是什么东西可以按下这种激活肥大细胞的“开关”呢？答案就是过敏原，那个IgE抗体所识别的过敏原。
当这些过敏原再次进入我们的身体，在皮肤或粘膜里遇到上述那种肥大细胞时，它们就会结合到那些IgE上。接下来，肥大细胞就会被激活了。肥大细胞一旦被激活，后果很严重，因为它们会释放一些强有力的生物武器出来。
在这些肥大细胞释放的生物武器里，最有名的就是组胺。组胺就是过敏时引起皮肤痒、打喷嚏、流鼻水的主要罪魁祸首。而且，组胺还可以导致血管扩张而产生局部水肿，促进平滑肌收缩而引起呼吸困难、降低血压以及增快心率等多项生理反应。
除了释放组胺，被激活的肥大细胞还会释放出一些蛋白酶和炎性因子，吸引其他一些炎症细胞的到来，导致进一步的炎症和组织破坏。
有些类型的过敏（比如花生过敏），严重的时候还会导致休克，甚至死亡。
这就是过敏的时候我们身体内的免疫系统的活动，知道这个就好理解如何对付过敏了。
示意图：过敏的原理以及相应的治疗方法
对付过敏的各种办法
1. 远离过敏原
因为过敏原能够触发肥大细胞激活的“开关”，所以只要远离过敏原就可以避免过敏。这的确是不少过敏人士首选的办法，比如对海鲜过敏的不吃海鲜，对动物毛发过敏的远离动物，对太阳过敏的避免皮肤暴露在太阳下等。
当然上面提到的过敏原都相对容易隔离，还有些过敏原就是知道了也很难隔离。比如，花粉是一种过敏原，但如何去隔离在空气里的花粉呢？导致过敏的一般都是风媒传播的花粉，直径只有几十个微米大小，肉眼看不见，这让它们能够在空气里自由悬浮，并被风传播得很远。对于这种很难完全隔离的过敏原，可以尽量减少它们进入我们身体的机会，比如戴口罩、戴眼镜，或者在花粉多的季节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另一种情况下，过敏原就更难隔离：根本不知道过敏原是什么。如果是这样，下面两种办法可能会有所帮助。一种是去医院检测可能的过敏原，然后进行有针对性的隔离。另外一种是根据自己的过敏经验（比如过敏发生位置，过敏发生之前身体接触过的环境），判断过敏原可能来自哪里，从而避免类似的场景发生。
如果隔离过敏原无效，而且过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就需要对过敏进行治疗。
2. 过敏的药物治疗
患者过敏去医院，通常会得到一些药物。从这些药物的作用机理来看，我们可以把它们分成几大类。
一：抗IgE抗体的药物
因为过敏是由IgE抗体介导的，所以IgE抗体也自然成为了治疗过敏的一个靶点。已经商业化了的针对IgE的单抗（omalizumab, 商名Xolair）就是这么一种药物，它能够防止IgE结合到肥大细胞的表面，从而防止过敏的发生。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这个疗法，比如有人会对这个药物过敏，还有一些处于急性加重期的过敏患者也不适合用，而且价格也昂贵，目前这个药物在临床上使用还很少。
二：肥大细胞稳定剂
肥大细胞稳定剂的作用，就是在肥大细胞被过敏原激活时防止肥大细胞释放生物学武器。
这些药物包括洛度沙胺、吡嘧司特、奈多罗米和色甘酸，一般被制作成眼药水或鼻喷剂使用。
三：抗组胺剂
上文说到，肥大细胞被激活后，会释放一些生物武器，从而导致过敏症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组胺，所以抗组胺剂也是最常见的治疗过敏的药物。
这些抗组胺类药物可以是口服的，比如非索非那定、苯海拉明、地氯雷他定、左西替利嗪和西替利嗪。也可以是鼻喷剂，用来减轻过敏时鼻子里的症状，包括氮卓斯汀和奥洛他定。另外，抗组胺类药物也可以被做成眼药水，用来缓解过敏导致的眼睛里的症状（比如痒、流眼泪等），包括酮替芬、依美斯汀、氮卓斯汀、奥洛他定和非尼拉敏。
四：激素类消炎剂
激素也是抗过敏反应的一个重要药物。这类药物主要包括布地奈德、糠酸氟替卡松、丙酸氟替卡松、莫米松、去炎松，泼尼松龙和强的松，存在一定的副作用，一般在局部使用（比如鼻喷、眼药水）。只有非常严重的过敏，才采用口服或静脉注射的方式。
五：解充血类的药物
解充血剂是用来对付过敏时充血而带来的症状（比如鼻塞）的，伪麻黄碱就是这样的药物，它通过收缩血管达到缓解充血的作用。一般来说，这类药物通常和抗组胺类药物一起使用。
六：肾上腺素
肾上腺素在心脏停止时用来刺激心脏，加强心肌收缩性，从而提高心肌的兴奋性。这个药物主要用于过敏性休克患者的抢救，他们需要紧急注射肾上腺素来防治休克导致的死亡。
仔细看上面的六种药物，就可以发现它们是作用在过敏反应不同阶段或不同靶向的。同时，它们也是“治标不治本”的药物，主要作用只是用来缓解症状。
那么，过敏能治愈吗？
脱敏：一个接近治愈过敏的免疫疗法
如果过敏能被治愈，那将是很多人的福音。在这一方面，脱敏疗法给患者带来了希望。
脱敏疗法是一种免疫疗法，就是利用针对过敏原的免疫反应来治疗过敏。
脱敏疗法说起来很简单。在这个疗法里，医生会引导你逐步接触过敏原，慢慢减轻身体对它的反应。随着过敏原的剂量逐渐增加，有些患者慢慢地会对该过敏原不再起过敏反应，这就是“脱敏”。脱敏之后，患者对过敏原的耐受程度会大大提高，这也是目前为止最接近治愈的一种疗法。
一般来说，脱敏的过程会很长，需要一年甚至几年的时间。而且，因为让患者接触的是过敏原，而患者体内已经有针对这些过敏原的抗体，所以有患者在使用这种疗法的时候会有一些反应（可能还会有些副作用）。
脱敏疗法是否会有效，取决于多个因素，包括过敏原的使用方式（比如口服、皮下注射、皮肤涂抹等）、使用剂量以及使用时间。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个体差异，比如同样对花粉过敏，有些患者就可以通过皮下注射花粉过敏原的方式来脱敏，而有些患者却不能。
脱敏疗法能接近治愈过敏的机理现在也已经部分明确。一方面，患者慢慢接触过敏原，能够适度降低患者体内IgE抗体的量，也可以降低带有这种特异性IgE抗体的肥大细胞的数量。这的确能缓解过敏的症状，但它不是脱敏疗法能接近治愈过敏的主要原理。
真正能够使过敏被接近治愈的是另外一方面的原因：脱敏疗法改变了免疫系统对过敏原的反应模式。就像上文提到的，免疫系统对过敏原产生反应，有两种反应类型：（1）产生较多IgE抗体反应的类型；（2）产生较少（或不产生）IgE抗体的反应类型。只有前者才会导致过敏的发生。所以，脱敏疗法很可能是让免疫系统对过敏原的反应变成了产生较少（或没有）IgE抗体的类型，从而防止了以后过敏的发生。
虽然，脱敏是一种接近治愈过敏的疗法，但在临床中使用还很少，只有在常规疗法没有效果的情况下，才建议过敏性疾病严重的一些患者使用。原因有几个，第一，并不是所有过敏性疾病都有现成的脱敏疗法；第二，脱敏疗法有一定的副作用，不一定适合所有的患者；第三，作为一种免疫疗法，费用很高。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随着对疾病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以及对脱敏疗法的进一步开发与完善，越来越多的患者能够远离过敏。
注：作者感谢马爱平博士对本文的专业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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