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做妈的亲身体会是，的确牺牲了很多自由。至少从实际方面考虑，很多活动都不得不有所限制，时间不能太早，不能太晚，也不能太长；冒险、野营活动也要克制；躲在墙角里发呆，更是变得非常难以实现。很多方面即使洒脱，拿出和孩子一起成长的态度，也还是有很多受到掣肘之处。”

——一位妈妈的感言今天是母亲节，在歌颂母爱的同时，我们的爸爸们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撰文 | 钱岳

责编 | 靳永爱

很多人常常说，有孩子之后，“自己用来休闲娱乐的时间” 就少了。其实，拥有休闲娱乐的时间是帮助人们提升幸福感的重要途径，因此研究人们如何分配自己的 “休闲娱乐” 时间是社会学里的一个重要研究问题。

自由时间提升生活幸福感

参与休闲活动，给人们提供了放松、追求自己的兴趣、发展自己的才华、参与公共或宗教活动以及与他人社交的机会。自由时间让人们可以从事愉悦的、丰富的活动，逃离日常琐碎生活的压力，并且也是在自己花时间工作、照顾家人、打理家庭琐事之后，给自己重新充电和恢复的机会。因此，研究发现，自由时间可以极大地促进人们的心理健康，提高人们的生活幸福感。

但是，我们也可以想到，人活着，有很多的责任和义务，特别对于既要工作又要养娃的父母而言，“休闲娱乐” 活动才更加显得奢侈和珍贵。社会学里有很多研究，记录着人们如何分配他们的时间，研究发现，相比男性而言，女性更经常将她们的休闲活动与其他活动结合起来，尤其是更经常地一边休闲娱乐，一边做家务或带孩子，同时女性也更少有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休闲时间，或者仅仅与成年人一起享受休闲活动。

诚然，和家庭成员一起参与休闲娱乐活动是一种享受和放松，同时家长们非常珍惜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且他们能够从跟孩子一起参与的休闲活动中得到很大的乐趣。但是，另一方面，带着孩子一起进行休闲娱乐活动也可以是一种有压力的、让人精疲力竭的、甚至有时让人觉得沮丧和挫败的体验。因为孩子的存在，使得家长不得不照顾到孩子的需求，并且家长们可以从事的休闲活动也因为孩子的存在而受到一定的限制。

很多时候，爸爸往往被刻画成不主要负责带孩子也不会带孩子的人。所以，很多人往往觉得，当带着孩子一起进行休闲娱乐活动时，爸爸所能得到的积极体验比妈妈更少。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图1 很多时候，爸爸往往被刻画成不主要负责带孩子也不会带孩子的人 | 图源：pixabay.com

带着孩子休闲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研究者 Shira Offer 2016年在学术期刊《性别与社会》上发表了一篇论文，研究双职工家庭里的爸爸和妈妈参与休闲活动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研究者用的数据来自于美国的500个双职工、中产阶级家庭。这些家庭包括了爸爸、妈妈和他们的孩子，家长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同时大多数都是在专业或管理职位上工作。

研究者是如何收集数据的呢？他们让被访者（爸爸和妈妈）戴着一个事先编好程序的手表，这个手表每天会在被访者醒着的时候，随机叫8次，手表一叫的时候，被访者就在一个笔记本上记下自己当时主要在做什么？同时还在做什么别的事情吗？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别人一起？当下的感受是什么？每个被访者被连续观察7天。

被访者从事的活动被分成4类：工作（paid work）、家务劳动或带孩子（unpaid work）、自我护理（personal care）以及自由时间（free time）。花在前三类活动上的时间被认为是 “被占用的时间”（committed time），而人们的自由时间往往用来参与体育运动、发展兴趣爱好、阅读、听音乐、与家人或朋友社交、看电视、去电影院或剧场等。

当然啦，我们很多时候一心二用，我们可能主要是在看电视（free time），但也同时在做面膜（personal care）。所以研究者又把笼统的 “自由时间” 细分成纯粹的自由时间、结合着家务劳动或带孩子的自由时间（即一边从事休闲活动，一边做家务或带孩子）、结合着工作的自由时间（即一边从事休闲活动，一边工作）以及结合着个人护理的自由时间（即一边从事休闲活动、一边做个人护理）。

如果一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陪孩子，究竟算自由时间，还是带孩子时间？这取决被访者的主观判断。如果被访者认为自己主要在看电视，只是顺带看着孩子，那么这就算 “结合着带孩子的自由时间”。相反，如果被访者认为自己主要在陪孩子玩，但把电视开着当做背景音，那么这就算 “被占用的时间”。

除了做什么，和谁一起度过时间可能也很重要。研究者把笼统的 “自由时间” 又分成了只和成年人一起度过的自由时间、和孩子一起度过的自由时间、和家人（即配偶和孩子）一起度过的自由时间。

参与休闲活动是怎样的体验？被访者被要求记下他们当下的感受。人的感受是多维度的，所以被访者也被问到了他们当下多方面的感受。包括：

◢◢  积极的感受：感觉到振奋、开心、自我感觉良好◢◢  消极的感受：感觉到生气、恼怒、沮丧◢◢  压力：感觉到压力、紧张

研究者发现，相对于爸爸而言，妈妈更经常将自由时间与做家务或带孩子结合起来。换句话说，妈妈比爸爸享受的 “纯粹自由时间” 要更少。

同时，相对于爸爸而言，妈妈也较少完全一个人享受自由时间、或享受只有成年人参与的自由时间。换句话说，妈妈的自由时间里，更可能有孩子在场。

爸爸和妈妈的幸福感一样吗？

那么，自由时间带给人们怎样的体验呢？研究者发现，相比于 “被占用的时间”（即被访者工作、做家务或带孩子、或个人护理的时间），被访者（无论爸爸还是妈妈）在自由时间里，都感到更多积极的感受，更少消极的感受，压力也更小。

同时研究者发现，即使是 “被污染” 的自由时间，即与工作、家务劳动、带孩子、或个人护理结合起来的自由时间，也对人们的情绪健康有益。换句话说，即使当休闲娱乐活动与其他不得不做的事情结合起来时，人们也会比纯粹在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时，体会到更多的积极感受、更少的消极感受。

同时，无论是仅与成年人一起的自由时间，还是与孩子一起的自由时间，或是与家人一起的自由时间，相比于 “被占用的时间”，都是更积极的体验。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享受自由时间” 确实可以帮助提高人们的情绪健康。

更有意思的是，我们往往觉得妈妈更享受与孩子一起玩。但是，研究者发现，妈妈比爸爸从 “与孩子一起度过的自由时间” 里获益更少。

图2

上面这张图里，纵轴表示积极的感受，实线代表妈妈，虚线代表爸爸。我们可以看出，在 “与孩子一起度过的自由时间” 里，爸爸比妈妈的积极体验更强烈！

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平均而言，爸爸与孩子一起度过的时间更少，所以他们可能更珍惜、重视与孩子一起进行休闲娱乐活动的时间，从而从这些活动里体会到更大的乐趣。也有可能是，这个社会对于妈妈带着孩子进行休闲娱乐活动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期待，但是对爸爸积极参与孩子的成长，却没有那么强的期待。当爸爸这样做了，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社会认可和正面反馈，同时，爸爸也将与孩子一起进行休闲娱乐活动的时间，当成是与孩子互动和加深感情的绝佳机会。同时，对于应该带着孩子做什么，爸爸所受到的期待和限制更小，他们可能在带孩子休闲娱乐时，有更大的自主权。

爸爸其实可以从与孩子一起的自由时间里比妈妈获益更多，可他们却更少与孩子一起度过自由时间。看来，以后爸爸多带着孩子玩儿，解放解放妈妈，让妈妈去享受纯粹的自由时间，倒不失为一种双赢的选择。

作者简介

钱岳，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助理教授，专注研究家庭婚姻及社会性别关系。

参考文献：

Offer, Shira. (2016). “Free Time and Emotional Well-being: Do Dual-Earner Mothers and Fathers Differ?” Gender & Society, 30(2): 213-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