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夏志坚 责编 | 陈晓雪

瑞典16岁少女格蕾塔·通贝里（Greta Thunberg）去年发起的“周五为未来”（Fridays for Future）罢课活动今年在全球得到众多青少年的响应。当各国仍然在减排额度、资金支持等问题上不断扯皮，令减缓气候变化的谈判和行动停滞不前时，年轻人对未来的担扰和愤怒并非没有道理。

 

与工业革命前相比，全球的平均气温已经上升了1℃。有气象记录以来最热的10个年份中，8个发生在过去十年 [1]。去年，美国加州营溪大火造成至少85人死亡、烧毁超过18000栋建筑 [2]，阴霾尚未散去，今年加州山火再次卷土重来 [3]。在中国，今年四川木里发生的山火在五月初刚刚平息，临近的云南紧接着遭遇了一次严重的旱情，农作物受灾面积超过1100万亩 [4]。

 

气候变化正越来越频繁地影响人类的生活，包括人类的健康。

 

11月14日，医学期刊《柳叶刀》发布的《2019年度健康与气候变化柳叶刀倒计时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指出，人类造成气候变化的因素及气候变化本身正在对全球的人群健康造成不利影响，为保障人类的健康，各国政府应当更加紧迫地采取减排和适应气候变化的措施 [1]。

 

儿童和老人的健康，受气候变化影响更大

 

所谓“人类造成气候变化的因素”便是燃烧化石燃料。化石燃料在燃烧的过程中，既产生了地球上最主要的温室气体二氧化碳，也向大气排放了大量的污染物，比如粒径小于2.5微米的细颗粒物（PM2.5）。《报告》指出，仅在2016年，PM2.5造成的全球过早死亡人数就达到了290万。儿童由于肺仍在发育，呼吸了受污染的空气，后果比成人更严重，主要表现在肺功能下降、哮喘加重，罹患心脏病和中风的风险也会增加。

 

气温升高也会对人们的健康和经济发展造成不利影响。根据《报告》的数据，由于高温天气的增加，2018年全球共损失了1336亿潜在工时（potential work hours），比2000年增加了450亿小时。今年9月23日发表于《科学报告》（Scientific Reports）的一篇论文也指出，气温升高将使农业、采矿业、建筑业等对气温敏感的经济部门遭受损失，每增加1万亿吨二氧化碳排放，全球每年因劳动生产率下降造成的损失将达到全球GDP的2%。

 

《报告》指出，65岁及以上的老人是受高温天气和热浪影响最大的人群，其中患有慢性病的城市老年居民最容易受到中风和肾病等高温相关疾病的影响。从1990年到2018年，全球所有地区的高温天气和热浪发生频次均出现增加，受影响的老人也越来越多。以2018年为例，共有2.2亿位老人经历了热浪，打破了2015年2.09亿人的记录。在老龄化严重的日本，2018年有3200万名65岁及以上的老人受到热浪影响，而根据日本总务省公布的数据，截至2018年10月1日，日本65岁以上人口为3557.8万，这意味着几乎所有日本老人在去年都遭遇了热浪。

 

正在经历快速老龄化的中国形势同样严峻。《报告》的共同作者、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系副教授蔡闻佳表示：“中国在极端高温天气下是非常脆弱的，而且脆弱程度还在不断加剧。目前有近三分之一的65岁以上人口面临着高温暴露的危险，自1990年以来人数增加25%。” 她指出，亟需采取紧急措施来帮助人们适应高温，尤其是有潜在健康问题的城市老年人。“如果全球不立即采取共同行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中国与高温有关的死亡率将大幅上升。”

 

气温的升高也会让诸如登革热、疟疾、腹泻等传染病的传播变得更加容易。在有记录以来的十个最适宜登革热传播的年份中，9个发生在2000年以后。与之类似，与1980年代初相比，现在每年适合弧菌（Vibrio，一种能够造成腹泻的病原体）生存的天数已经翻倍。《报告》指出，免疫系统尚未发育成熟的儿童，将成为这些传染性疾病最主要的受害者。

 

一个不容忽视的是，《报告》指出，人群聚集地区的变暖情况远高于全球平均水平。以1986-2005年的气温为基准，2018年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0.2℃，同期人口聚集地区的平均气温升高了0.8℃，是全球平均水平的4倍。

 

气候变化造成的自然灾害增加

 

气候变化造成的自然灾害也在让越来越多的人受到影响，比如全球各地越来越频繁的山火。

 

2015年-2018年同2001年-2004年相比，全球有77%的国家受山火影响的人数出现了增长，其中印度和中国受影响的人数增加最多——中国在这一时期受到山火影响的人数增加了1700万。《知识分子》此前曾分析过，今年4月发生在中国的木里山火受到了气候变化的影响，且在未来随着气候变化越来越明显，类似的山火在中国可能会越来越多。山火对人群健康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造成灾情附近的居民烧伤或死亡，二是通过烟尘令居民患上急性或慢性呼吸道综合征。

 

《报告》还指出，从1960年开始，受气温升高的影响，作物的生长期普遍缩短，过早成熟造成主要粮食作物的单产潜力普遍下降。同时，气候变化造成海洋温度的升高，加上二氧化碳造成的海洋酸化，威胁全球的水产业和人类的营养安全。婴儿和低龄儿童是受营养不良和相关健康问题影响最严重的群体，气候变化最坏的影响将再一次地落在孩子们身上。

 

尽管重视并采取措施应对气候变化的国家日益增多，但各国现在减排的力度远不足以将全球平均气温的升高幅度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比如，全球能源系统的碳排放强度从1990年开始就没怎么变过；2016年-2018年，煤炭在全球能源总供应量的占比增加了1.7%，原本下降的趋势被逆转；全球化石能源的消费补贴在过去3年增加了50%。

 

今天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将受到气候变化的显著影响，《报告》呼吁，如果再不加速采取行动，未来气候变化将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当今世界选择的道路将决定孩子们的未来，带来不可逆转的影响。”该研究的共同作者、秘鲁卡耶塔诺-埃雷迪亚大学（Cayetano Heredia University）的Stella Hartinger 博士说，“数百万年轻人发起了气候罢课要求采取紧急行动，我们必须做出回应。要确保今天出生的孩子的健康不受气候变化的影响，需要全球75亿人联合起来，共同行动。”

 

当格蕾塔在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大楼，对着台下大人物喊出 “你们怎么敢”（How dare you）的时候 [5]，每个成年人或许应该想想，应该给孩子们留下一个怎样的世界？

 

—— 关于倒计时报告 ——

 

《2019年度健康与气候变化柳叶刀倒计时报告》是 “柳叶刀倒计时”（Lancet Countdown）项目发布的第五份报告，由来自世界卫生组织、世界银行、伦敦大学学院和清华大学等35个机构的120位专家共同完成。

 

2012年成立的“柳叶刀倒计时”项目从2015年开始每年会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前发布一份倒计时报告，旨在通过数据说明气候变化正如何影响我们的健康，拖延的行动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以及有力的反应将会带来怎样的健康益处 [6]。

 

参考资料：

 

[1]https: 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19)32596-6/fulltext

 

[2]https: en.wikipedia.org/wiki/2018_California_wildfires

 

[3]https: www.reuters.com/article/us-california-wildfire/years-most-destructive-california-wildfire-declared-extinguished-after-two-weeks-idUSKBN1XI0BA

 

[4]http: www.xinhuanet.com/local/2019-05/22/c_1124529865.htm

 

[5]https: www.youtube.com/watch?v=TMrtLsQbaok

 

[6]http: www.lancetcountdown.org/abou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