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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画作品
生物学研究的基础,就是对千差万别的生物种类进行形态分类描述。在这之中,生物绘图是最为直观、形象的记录方式。即使在数码影像技术高度普及的今天,也离不开生物绘图。它虽然略显抽象,但通过简洁的线条将生物鉴定最为重要的特征描绘出来,直观明了。
而在那个不知“二次元”为何物的时代,厦大海洋的老师竟手绘临摹完成一组超大版的海洋生物学“山海经”。
上世纪80年代,海洋教师手绘海洋生物教学挂画
90余岁高龄的郑谋颂老师与修复后展示的生物挂画
上世纪80年代,在“言传身教”为主流的传统教学时期,板书是教师上课的主要方式。文字、示意图都可以通过粉笔呈现,同学们可以结合教材中的生物插画进行学习。
但在课堂教学中,老师们会被限制发挥:如果现场绘制,生物因其细节极为丰富、故绘图要求极为严谨,对美术功底也有相当要求,老师们难以在短时间内详尽描绘。这时候,大比例的生物教学挂图就可以发挥大作用。
但海洋生物学不同于医学、动物学、植物学。在那个只有极少数学校开设的年代,很多专业教材还停留在内部讲义阶段,更别提能有正式出版的海洋生物学挂图了。再加上缺乏放大投影设备,现场板书绘图费时费力、准确性也无法保障。
也是在这个时候,手绘的海洋生物教学挂画迎来了它的历史使命。
与正版《山海经》不同,这些手绘挂画更“馋它们的身子”——正剖面、侧剖面、仰视图、俯视图、胸鳍的N种形态、鲈鱼……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在老师们的笔下,被一一“解构”,成为了厦大海洋教育的重要辅助工具。
"差生文具多,
手绘大佬一把尺子。"
郑谋颂老师演示放大尺的使用方法
问:手绘放大挂画要几步?
大佬:摊开纸,拿出尺。
一把尺、一支笔、一张桌,再加一盏煤气灯,就是伏案工作一整天。
生物教学挂画和科学插画作为科研教学用具,在画像比例,图画内容(例如鱼的鳞片数目、鳍条数目)等方面均受到严格要求。为了精确绘制生物模式图和解剖学示意图,郑谋颂老师将放大尺用出了“108种方法”。
当10cm以内的教材插画被放大至最多20倍的挂画专用纸上,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就是纤毫毕现、极致详细的生物教学用图。
老师们需要确定放大倍数,然后固定支点,并于放大尺两端安装铅笔——一端为临摹端,用以临摹原尺寸图画;另一端则是放大端,放大对应倍数。随后,用临摹端将教材上的插画临摹一遍,再将得到的放大版进行修饰、油墨绘制、标注文字说明。
一幅待修复的生物教学挂画
当这一幅幅崭新的挂图到专任教师的手上后,它的生命历程就将开始——在教研室、在教室、在实验室发挥着它的作用。
而随着90年代幻灯机、电脑投影普及,这些教学挂图也逐渐退出课堂,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时至今日,这些古董级别的绘作,正面临着严峻的保存问题,唯一能“续命”的办法,就是通过现代高科技,对其进行修复和再储存。
部分挂画作品
挂画怎么修?
纸质到数字,还能再活500年!
尘封于翔安校区库房多年的旧纸卷,被几层胶带和发黄的塑料纸将将包裹。而在思明校区图书馆的文献保护与修复工作室里,这些包裹被小心褪去,露出被氧化和腐蚀的纸张,边缘处甚至还有略微虫蛀的痕迹,就连固定挂画的木架也因为岁月而不再光滑。
挂画从库房中取出后进行分类
简单来说,挂画修复就三步:展平、修复、压平。
展平是将画卷进行润湿压实,消除其因为长期封存而出现的褶皱,为修复做准备;压平则是将修复部分与原部分进行紧密贴合,使修复后的视觉效果更好,不易看出厚度的明显区别,便于后续的保存和处理。
展平步骤
而最主要的修复过程可大有学问,也是最花时间和精力的环节。
1)前期准备:选纸与煮浆糊
修复之前,先对原用纸张进行“掌眼”。在资历老道的专业老师带领下,我们在工作室纸库中找到了相同工艺的纸张。
随后,利用专业仪器对纸张厚度进行测量,并根据厚度来决定修复所需的纸张层数。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由于空气氧化,挂画纸大多已发黄发黑,那么纸张颜色该如何把握呢?在这里,我们就可以通过染色的方式,根据经验,将新纸“做旧”。
另外,与所有纸质文物修复一样,除了准备纸之外,还需要准备粘合剂,以修复残缺的边角和一些纸张的开裂。
而粘合剂的来源也几乎是手作——俗称“煮浆糊”——用热水冲开低筋面粉,小火加热保温的沿同一方向不断搅拌。最终在同一个碗中见到两种形态的浆糊——略有胶质的液体态和像极了猪油的固态。前者可以直接用于修复,后者则大多用于稀释备用。
哦对,水与面粉的比例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方”哦!
修复步骤演示
2)正式修复:完美主义者和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准备好纸张和糊糊,就可以正式“搞事情”啦!
修复挂画所用到的器材
首先,将修复纸裁成适宜大小,对齐挂画边缘,用毛笔沾取浆糊,沿着破损的边缘上浆。上浆的手法也大有门路,在保证新纸黏连良好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减少浆的痕迹。浆越少,新旧纸的重叠部分就越小、越薄,观感就越不明显,修复效果就越好。
随后,将新纸贴合在旧挂画上,用特制骨板将上过浆的地方压实压紧,趁着新纸不注意尚未风干,用钝刃小刀剔除多余部分,重复三次,粘合三层,修复才算完成。
每幅挂画的修复内容大致如此,但要根据不同的破损程度,不同的边角和纸张状况进行完美修复,还是需要花上许多时间与精力。也因此,这项工作或许正是完美主义者和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修复过程
3)数字化处理:黑科技时代的数字挂画
经过压实后,挂画的修复算是完成了。但对于我们来说,“数字化探索”才是最终目的。
这一步需要计算机辅助。
软件数字化过程
将修复后压实平整的挂画进行分批扫描,AI会将挂画自动整合。当然了,有时候人工智能会变成“人工智障”,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自行处理合成后的图像,最终获得与完美的“数字版”挂画。
当现实绘作被转换成计算机中的“0、1”代码,这些难以保存的“老祖宗”将在数字载体中得以“永生”。
修复与拾忆
117幅生物教学挂画,从一堆被胶带和塑料纸“捆绑”的旧画卷,经过了两个校区的奔波,数个月的修复与数字化,时隔三十余年,终重见天日。
部分挂画作品
什么东西能承载记忆与历史?
从文字到图像,从图像到影像,一维、二维、三维空间的渐次呈现,为历史与记忆的记录提供了臻于完美的载体。
“一图胜千言,一图载千言”。
在这些浸透时光的挂画中,我们看到了“老海洋人”们醉心于此的画面,看到了那些被笔墨固定住的心血和梦想。那是厦大海洋科学数十年来的传承,也是中国海洋教育从懵懂到成熟的见证。
过去与现在的时间位移,在一层层剥离、修补中逐渐实现。在厦门大学百年校庆之际,我们站在新旧百年的交汇点,回望厦大海洋科学的过去,也期盼着更长远且灿烂的未来。
注:本文中相关工作源于“海洋科技博物馆馆藏生物教学挂图数字化探索性整理”项目,该项目得到厦门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简称“大创”)的支持。
项目成员 | 黄林霖、何福兴、刘心怡、刘天羽
指导老师丨李玲敏、杨位迪、邵洪婷
撰文 | 黄林霖、李依睿
图源 | 溯源网络文化工作室
设计 | 刘心怡 刘天羽
编审丨70.8海洋媒体实验室
本文原载于《海洋媒体实验室》,《知识分子》获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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